第一步：让"不存在"的地址现身
1.
导航失灵
手机地图输入"旧港7号仓库"果然显示空白，只剩一片灰色海域。朴念切换卫星图层，把比例尺放大到最大——码头岸线像被狗啃过，缺了一角，恰好是7号区域。那片空地没有任何建筑标注，却有一条细若游丝的白色轨迹线，从陆域伸进海里，像被橡皮擦淡的铅笔印。
2.
新闻素材里的"缺页"
她想起报社素材库曾存过一条三年前被毙的短片：标题《旧港危化品仓库深夜爆炸？消防回应：误报》。当时她没细看，现在回想，爆炸时间点正是03:07。短片被毙，说明有人不想让观众知道那里发生过什么。她把送奶车收音机调到交通台，用记者证远程登录台内素材云，把被毙短片拖进本地缓存——画面里火光冲天，镜头扫到仓库门楣，一块蓝漆剥落的铁牌：7-号。数字"7"后面明显被裁掉一块，像是刻意遮去"号"后面的数字或字母。
3.
反向定位
朴念把短片定格在火光最亮的一帧，用编辑软件拉高曝光——岸边集装箱排列形成独特锯齿形，与卫星图里那条"被擦淡的轨迹"完全吻合。她记下集装箱编号前缀：OH-J07。J07 = 7号，OH = 旧港 Old Harbor。导航搜不到，是因为整个区域在公开地图被降维抹平，只剩港口内部调度系统才用原始编号。
第二步：借一艘"能看见"的船
送奶车只到外围卡口。朴念下车，翻过封闭铁网，踩着积雪的集装箱顶一路向海岸跑。雪光与码头高杆灯交织，她像在一片白幕上跳帧。
前方出现一座废弃导航灯塔，塔身被涂鸦覆满，其中一行新喷的银色小字在紫外灯下反微光：
"你在找0°00'00''——P.F."
P.F. 朴凡。她抬头，灯塔顶端有人影一闪，黑色大衣下摆被海风吹得鼓起，像一面残旗。那人抬手，扔下一卷橙色救援绳，末端精准落在她脚边。
是喻烁。他没死，却再一次先她一步到达坐标。
"塔顶有港口调度内网天线。"喻烁的声音混着海风，"我黑进系统，让岸吊把7号仓库'吐'出来。你得快——老郑的无人机五分钟后到。"
第三步：让"7号"浮出雪面
灯塔顶层，旧调度雷达盘吱呀旋转。喻烁把一台改装过的海事平板递给她——屏幕显示港口3D拓扑图，原本空白的7号区域，此刻正被红色虚线勾勒出一栋长方体建筑。虚线旁标注：
目标高度：-4.5m
状态：沉箱式仓库，已注水封存
"沉箱？"朴念皱眉。
"三年前爆炸后，他们没拆仓库，而是把它整个沉入港池，上面浇灌浮式平台，再铺集装箱——从卫星看就是一片普通堆场。"喻烁点了一下平板，"我调开岸吊，把上层集装箱移走，它就能重见天日。"
屏幕里，一排排蓝色箱体正被机械臂缓缓挪开，像揭开一座冰棺。雪雾里，幽黑水面逐渐露出一角锈蚀的铁皮屋顶，屋顶上漆着褪色的白字：7。
第四步：掌纹与血——最后的钥匙
屋顶边缘有圆形检修口，外侧焊着生物识别锁。朴念顺着灯塔救援绳滑到屋顶，脚下一滑，积雪下竟覆着一层薄冰——冰里嵌着一张拍立得照片，已被冻成半透明。她俯身抠出，照片上是三年前的自己：站在图书馆窗前，正往玻璃上哈气写字。背面用圆珠笔写着一行小字：
"我在你眼里——P.F."
她忽然明白：掌纹与血，不只是开门的密钥，也是哥哥留给她的"稿纸"——一张空白页，等她用自己的视角，把被格式化的世界重新填写。
识别锁亮起绿光，她深吸一口气，把渗血的右掌按上去。锁芯"咔哒"旋转，厚重铁门向下掀开，像翻开一本被海水浸泡的日记。黑暗里，潮湿铁锈与冷杉味一起涌上来。
7号仓库，终于出现。
第五步：进入"空白页"
朴念顺着竖梯下降，脚触到的是干燥金属地面——仓库整体被沉入港池，内部却保持真空负压，显然有持续供能。头灯扫过，四周是一排排透明低温舱，像巨型抽屉，每个舱壁贴着姓名标签和编号——她随手拉开最近一格，舱内并非尸体，而是一团悬浮的、发着柔光的雾状数据带——记忆。
"记忆标本库。"喻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，他跟着滑下，目光复杂，"FORMAT 把删除的记忆物理抽离，存进这里，做成可随时调用的‘素材’。"
尽头，最后一格低温舱空着，标签空白，像专门留给谁。舱旁工作台摆着一台老式胶片相机、一叠未拆封的相纸、以及一支录音笔。录音笔红灯闪烁，显然处于待机状态。
朴念走上前，按下录音键，对着黑暗轻声说：
"朴记者现场报道——旧港 7 号仓库，沉箱式记忆坟场，正式曝光。"
她顿了顿，把相机对准自己，按下快门——
闪光灯亮起，把她的脸与背后无数记忆标本一起定格。胶片吐出，仍是空白，却在渐渐显影——
那是她自己的轮廓，却在心脏位置，慢慢浮现一行手写体：
"哥，我来了，稿纸已铺好——下一帧，我们一起写。"
她合上相机，把仍显影的相片插进胸前口袋，转身对喻烁说：
"下一步，把这里直播出去——用他们的频率，让全频段听见被格式化的心跳。"
喻烁挑眉，"你确定？一旦直播，你就从‘被追踪者’变成‘被猎杀者’。"
朴念望向那一排排发光记忆，声音低却坚定：
"新闻工作者第一条守则——
既然揭开了黑箱，就要让光透到底。"
她抬手，把录音笔别在领口，按下直播键，红灯变成频闪的绿点——
信号沿着港口内网天线，冲破雪幕，冲向整座城市。
而此刻，遥远海平面，第一束黎明正刺破云层，像镁光灯亮起——
照在 7 号仓库的锈蚀屋顶，也照在朴念踏出沉箱的那一步。